如何应对中国产业内卷式竞争-CMF

中国“内卷式”竞争的形成机制体制与治理模式报 告 人 ： 张 杰2 0 2 5 年 1 月 8 日主 办 单 位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国 家 发 展 与 战 略 研 究 院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经 济 学 院 、中 诚 信 国 际 信 用 评 级 有 限 责 任 公 司承 办 单 位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经 济 研 究 所 2024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实践中，我们不断深化对经济工作的规律性认识”。这其中，首次提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的重点改革任务。 本次研究报告聚焦和讨论的问题是： 1、如何看待中国“内卷式”竞争的重要表现与内在特征？其对中国经济造成什么样的具体影响？ 2、如何理解中国“内卷式”竞争在政府和企业层面的核心影响因素？尤其要关注其中的重要机制体制性因素。 3、如何探寻中国“内卷式”竞争的有效治理模式？如何找到相应的具体改革举措？一、如何看待中国”内卷式”竞争的重要表现与内在特征 首要需要搞清楚的核心概念是，中国“内卷式”竞争，究竟“内卷”的是什么？ ——内卷的是价格，或者说是部分行业内企业生存和发展策略，普遍依赖的是“低价”、“杀价”行为、甚至是“无法获得正常市场平均利润率”、“难以积累创新研发能力”式的低价格竞争策略。 其次需要搞清楚的是，中国“内卷式”竞争，究竟对维护“正常”市场竞争秩序或者是中国“有效市场”的发挥，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中国部分行业普遍发生甚至逐步固化的具有“囚徒困境”式的“竞次竞争”格局（race to the bottom competition）。 依据研究团队的长期实地调研和深入观察，在我们看来，可将中国内卷式竞争的核心内涵和内在特征，归纳为如下方面的典型特征：图1 中国“内卷式”竞争的四大核心特征分析框架 第一，“同质化竞争显著+低价格竞争模式盛行” ——中国同质化竞争行为不仅仅已经在传统行业领域根深蒂固，也日益蔓延到部分高技术产业和新兴产业领域。 最有代表性的案例是，中国以新能源汽车、锂动力电池、光伏产品这“新三样”行业领域，均程度不等地呈现出显著的同质化竞争特征。 集中体现在无论是东部发达地区，还是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各级政府竞相通过制定各类政府发展规划和实施各种产业优惠政策，将这新三样产业设定为地区内的主导产业和优先发展产业，最终结果是造成了中国各地区之间“新三样”行业的同质化竞争现象。 同质化竞争不仅仅是中国产业竞争格局之中的某种突出现象，实质上是背后反映的是中国特色产业发展的政府干预机制体制问题，已经演化成为影响中国高质量发展不可忽略的关键因素。 “新三样”行业领域的“内卷式”竞争结果触目惊心： ——2017年中国新能源车企超过了487家，2024年仍然有40多家了，400多家车企在过去6年时间内得到淘汰。最终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数量可能会维持在3-5家左右。 ——2024年中国锂动力电池的总产能为890GWh，同比增长16% 同期，锂电上游碳酸锂价格持续大跌，年度跌幅超过25%。 ——2024年是光伏行业挣扎的一年，也是“反内卷”的一年。产业链价格持续下探，硅料、硅片、电池片及组件等各环节价格均大幅下跌，如组件被杀价到六毛多每瓦，供需错配矛盾突出，企业盈利空间压缩，光伏企业新一轮洗牌加速，不少中小企业不堪重负宣告破产，问题公司纷纷退市，跨界企业黯然离场。 第二、“行业内无序竞争格局突出+企业之间模仿剽窃行为盛行” ——依据我们的长期实地调研和深入观察，可以将中国多数行业内企业之间的无序竞争行为模式，归纳为典型的“一哄而上”或者“原子式”竞争模式，即一旦某个领先企业开发开拓了某种新产品或商业模式盈利机会，大量企业和资本采取针对领先企业产品或商业模式的模仿和剽窃行为，迅速进入到该行业或该产品领域争夺快速增长的市场机会和行业短期的盈利机会。 迫使中国多数行业之中陷入到“行业内无序竞争格局突出→企业之间模仿剽窃行为盛行→企业研发投入能力弱化→行业同质化竞争状态强化固化→行业有序市场秩序缺位”的恶性循环模式。 无论是制造业还是服务业部门领域，或者是民营企业和中小微之间，甚至是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之间，均程度不等地发生着无序竞争现象，企业之间模仿剽窃行为盛行，难以彻底有效根治。 第三、“行业层面产能利用率低下+产能过剩现象突出” ——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的结果，在部分行业造成了难以忽视的产能利用率低下和短期产能过剩现象。 2024年前三季度产能利用率较低的行业是： 非金属矿物制品业（61.7%) 食品制造业（70.7%） 煤炭开采和洗选业（72.7%）（国有企业集中部门） 汽车制造业（73.2%） 医药制造业（73.8） 在我们看来，并不能将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直接等同于产能过剩概念，二者既有表面现象的相同之处，更有深层次形成机制方面的本质性差异特征。 ——即便在某些行业内没有明显发生产能过剩现象的前提下，甚至在某些行业仍然维持一定较高水平产能利用率的情形下，仍然发生了典型的行业内卷式竞争现象。 最为典型的案例是，根据中国铝业2024年半年报，截至2024年6月底，全球原铝产能利用率为91.3%，其中，中国原铝产能利用率约为95.6%。这个数值比中国铝业2024年原铝产能利用估算值106%要低一些。 中国电解铝行业虽然已经成为全球规模最大和成本优势最为显著的领先行业，但是，行业内企业之间的同质化竞争和无序市场竞争格局问题并未得到彻底有效治理，突出表现在行业获得的整体长期利润总额并未达到全球合理水平的重要现象。 2024年11月，中国电解铝行业即时理论生产总成本（含税）21030.02元/吨，即时利润亏损527.02/吨，亏损产能占比达到65.83%。 第四、“行业总体利润率低下+企业利润短期大幅度波动” ——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的具体表现，可以提炼和归纳为“卖得越多、越不挣钱”的核心特征事实和典型现象。 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的核心特征，表面上来看，表现为行业内企业之间的无序竞争格局和同质化竞争状态，甚至表现为产能利用率下滑和局面领域短期产能过剩现象的发生，但是，从深层次来看，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的核心特征，应该集中反映在行业总体利润率低下和企业利润短期大幅度剧烈波动现象。 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所集中表现出来的“企业利润短期大幅度波动+行业总体利润率低下”领域基本特征，是识别和判断中国行业内卷式竞争的根本性特征。 二、如何理解中国“内卷式”竞争形成背后的政府干预逻辑与突出机制体制因素 第一，各级各地政府竞相实施的以财政资金补贴为主的招商引资政策和产业培育扶持政策等手段，是导致中国多数行业内卷式竞争机制产生的核心原因。 ——，中国各级各地政府遵循“由上到下”逻辑的产业发展规划模式，是诱发同质化竞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