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2.0时期美国数字资产政策的政治经济分析

特朗普 2. 0 时期美国数字资产政策的政治经济分析*①宋爽【内容提要】2025 年特朗普就职后全面扭转了其第一任期和拜登政府时期的数字资产政策，转而放松加密货币监管并建立储备、支持稳定币发展并推动立法，以及全面禁止央行数字货币。美国相关监管机构已在推动数字资产去监管化，国会也在推进稳定币等数字资产法律框架的建立。特朗普声称要加强美国在数字金融技术领域的领导地位，并以遏制中国为名推动私营部门数字资产的发展; 但其政策措施却悄然服务于其政治权力和家族利益，在本届政府中发挥重要作用的科技右翼也是其政策的影响者和受益者。这表明除了提升国际体系领导力的考虑，特朗普政府更重视国内行为体的政治经济利益。其数字资产政策由此将在国际、国内产生正反两方面影响: 美国国际金融领导力得到强化的同时，国际金融体系的不平等与不稳定也随之加剧，并反噬美国利益; 美国金融科技创新和经济增长得以增强的同时，其国内政治分化和经济风险也同步加剧。由于特朗普的数字资产政策涉及复杂的国内党派博弈和国际金融主权博弈，其前景仍具有不确定性。【关键词】美国经济; 特朗普政府; 数字资产; 加密货币; 稳定币【作者】宋爽，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引用】宋爽: 《特朗普 2. 0 时期美国数字资产政策的政治经济分析》，《当代美国评论》，2025 年第 2 期，第 65 ～ 84 页。65 ··特朗普 2. 0 时期美国数字资产政策的政治经济分析■■■■■■■■■■■■■■■■■■■■■■■■■■■■■■■■■■■■■■①本文获中国社会科学院学科建设“登峰战略”资助计划( 项目编号: DF2023YS42) ; 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所创新工程项目“数字化背景下国际秩序重构与中国应对研究”( 项目编号: 2024SJZS05) 阶段性成果。感谢清华大学陈晓博士为本文做出的贡献。感谢《当代美国评论》匿名审稿专家及编辑部提出的修改意见，本文文责自负。*数字资产或数字货币是以数字方式记录在分布式账本( Distributed LedgerTechnology) ① 上 的 价 值 表 示，包 括 加 密 货 币 ( Cryptocurrency ) 、稳 定 币( Stablecoin) 、央行数字货币( CBDC) 和其他数字代币( Digital Token) 等。② 加密货币以比特币为代表，是一种使用加密技术和分布式账本技术进行储存和交易的私人资产。③ 由于加密货币价格波动过大，相对于某特定资产或一揽子资产保持价值稳定的稳定币应运而生。2014 年泰达( Tether) 公司发行的泰达币( USDT) 是最早出现的稳定币。2019 年脸书( Facebook) 公司曾想推出名为天秤币( Libra) 的稳定币，立即引发世界各国对货币主权的担忧，坚定了主要国家对央行数字货币的探索。央行数字货币是主权货币的数字表示，由一国中央银行( 或其他货币当局) 发行并作为其负债。④ 凭借央行背书，央行数字货币在信用上优于加密货币和稳定币，成为大多数国家在数字时代的货币选择。⑤ 随着数字金融技术的发展，传统资产也开始以数字代币的形态被整合到区块链上。数字代币指基于分布式账本等技术，以代币形式发行或表示的资产，⑥包括除加密货币、稳定币和央行数字货币以外的其他数字资产，例66 ··当代美国评论2025 年第 2 期■■■■■■■■■■■■■■■■■■■■■■■■■■■■■■■■■■■■■■①②③④⑤⑥分布式账本技术是通过分布式账本记录信息的一种方法，该技术使网络中的各节点能够一致地提出、验证和记录状态更改( 或更新) ，而无须依赖中心化的受信任方来获取可靠数据。区块链属于分布式账本技术的一种，也是目前普遍应用的分布式账本技术。“Public Law 117－ 58－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nd Jobs Act，”U. S. Congress，November 15，2021，p. 912，https: / /www. congress. gov /bill /117th－congress /house－bill /3684 /text; “PracticalLaw Glossary: Digital Asset，”Thomson Ｒeuters，https: / /uk. practicallaw. thomsonreuters. com /w－026－5467? transitionType = Default＆contextData = ( sc. Default) .“Crypto-asset Markets: Potential Channels for Future Financial Stability Implications，”FinancialStability Board ( FSB) ，October 2018，p. 3，https: / /www. fsb. org /uploads /P101018. pdf.John Kiff et al.，“A Survey of Ｒesearch on Ｒetail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IMF WorkingPaper 20 /104，June 2020，https: / /www. imf. org /en /Publications /WP /Issues /2020 /06 /26 /A－Survey－of－Ｒesearch－on－Ｒetail－Central－Bank－Digital－Currency－49517.根据国际清算银行 2024 年 6 月发布的调研报告，受访的 86 个货币当局大部分( 94%) 都已发行或在探索央行数字货币。参见 Alberto Di Iorio et al.，“Embracing Diversity，AdvancingTogether－Ｒesults of the 2023 BIS Survey on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ies and Crypto，”BISPapers No. 147，June 2024，p. 3，https: / /www. bis. org /publ /bppdf /bispap147. htm。数字代币广义上可等同于数字资产，只是前者强调代币形式，后者强调资产属性。加密货币、稳定币和央行数字货币是目前主要的数字资产类别，而数字代币常被用于指代其他使用范围较小或刚刚兴起的数字资产，如特朗普在其数字资产行政令中就采取了这种用法。数字代币的具体内涵参见“The Financial Stability Implications of Tokenisation，”Financial StabilityBoard ( FSB) ，October 22，2024，p. 4，https: / /www. fsb. org /uploads /P221024－2. pdf。如为持有者提供去中心化组织投票权的治理代币、用于记录数字藏品所有权并验证其真实性的非同质化代币( NFT) 、以数字形式表示实物资产或已有